听了他的一番议论,我拜谢他,接受了他的教导。就把往日之罪,在佛前尽情发露忏悔,写了一片疏文,先求登科,誓行三千件善事以赎罪。云谷禅师取出一本《功过格》给我,叫我把所做的事,逐日登记起来,善则记数,恶就退除。还教我持诵《准提咒》,以期必验,他还说:“符家有句话,不会写符,被鬼神笑。”其实写符也没有什么秘诀,只是不动念就是了。执笔写符,先把杂念放下,在念头不动的时候,写下一点,叫做混沌开基,由此一笔挥成,更无思虑。这样写成的符,也就灵了。凡祈祷立命,创立新的命运,都要从无思无虑处去感格。修身以等待之,那才是积德祈祷的正规行法。说到修,所有身口意的过恶,都应当把它除去。说到等待,是静候时机的自然成熟,不存一毫的非份侥幸,一毫的期待思想。如有预期或将迎的心,都应当斩尽杀绝。到这地位,直到无念无求,先天之境,即此便是真实的学问。你不能做到无心的功夫,只要能持诵《准提咒》,不必记数,勿令间断。功夫持得纯熟,于持中不持,不持中持,到了念头空寂不动,那就灵验了。 我的号原叫学海,从这一天起就改好“了凡”。因明“了”立命的道理,不愿在落“凡”夫的苦海了。从此以后,一天到晚,心地都在约束着自己,一切心念行动就和以前不同了。从前只是悠悠的放任,到此只有战兢惕厉的景象。虽在屋漏处,也恐怕得罪天地神鬼。遇到别人憎恨我,或是毁谤我,自然安然容受了。 到了次年礼部考科举,孔先生预算的应该得第三,忽然考中得第一。他的话就不应验了。而秋闱考试就中了举人。但是我检讨自身,还是有许多的过错,或见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犹豫不决,或身勉强为善而口有过言,或醒时能操持而醉后便放逸。以过折功,日常虚度。从己巳岁开始发愿直至己卯岁,经过十余年,这三千善行才算完成。完成以后,就发起求子的愿,也许愿行三千善事。辛巳岁生天启。 我每次行善事,就用笔记上。你母不能写,每做一件善事,就用鹅毛管印一个朱圈在日历本上面。或布施贫人,或买放生命,所做种种善事,有时一天多到十几个圈。到了葵未年八月,三千之数已经圆满。九月十三日,再发求中进士的愿,许行善事一万条。 丙戌年登第,授宝坻县长。我备空格一册,名叫《治心篇》,放在案上,所行善恶事,就是微小的也把它登记起来,夜里在庭前摆了一张桌子,焚香告天,你母见到我所做的善事不多,就皱着眉头说:“以前我在家里帮助做善事,所以三千之数得以完成。现在许下一万善,可是衙门里无事可做,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呢?” 夜里就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神人,我告诉他善事难以完成的缘故。神人说:“只减粮一节,一万善事都已经圆满了。”事情是这样的:原来宝坻的田,每亩应纳粮二分三厘七毫,我把它减至一分四厘七毫,使人民减轻了负担。虽然神人这样告诉我,但我自己的心里还有些疑惑。恰遇幻余禅师从五台山来,我便把这梦告诉他,并问这个梦可以相信吗?禅师说:“只要发心真切,那末,一件事就可以抵得上一万件善事,何况全县减粮,万民受惠呢?”我就捐出俸银,请他在五台山斋僧一万人,代为回向。 孔公算我五十三岁要死,我虽不曾祈祷求寿,这一年居然无恙。今年我已六十九岁。《商书》说:“天道难信,因为命在变异,是不肯定的。”《周书》也说:“天命无常,修德为要。”这不是古人欺人的话。我因此相信“所有幸福都是自己可以求得的”这句话,是圣贤的名言。若是说,祸福是天所掌握,是天所注定的,这就是世俗浅识人的言论了。 你的命运前途,现在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但不论如何,即使命里应该荣耀显达的,也要常作冷落寂寞想;即使时运亨通顺利的,也要常作拂意逆境想;即使眼前衣食丰足的,也要常作贫穷想;即使别人对我敬爱的,也要常作谦和不骄傲想;即使门第高名望重的,也要常作卑下低微想;即使学问很优良的,也要常作浅陋想。从远一点来说,要发扬祖先的遗德,近一点来说,要弥补父母的过失,对上要报答国家的恩惠,对下要创造家庭的幸福,对外要救济别人的急难,对内要约束克制自己的私心杂念。天天要检查自己的不是,要改过自新。倘使一天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和错误,那就是一天安于自是,一天无过可改,就是一天没有进步。天下聪明俊秀的人不少,他们为什么德不加修,业不加广呢?只是因为因循二字耽误了一生。云谷禅师所传授的立命学说,乃是很精、很深、很真的道理,务必熟读而努力去实行,不得贻误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