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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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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各斯的结果是“存在”。逻各斯运思,“存在”被它思及。

“存在”留下语言。“存在”在逻各斯——意义的言说中“钙化”为语言。语言带给我们。语言的巨大的“网”——里面网着“存在”——据“说”。

据说在逻各斯的运思之中,在语言的网中,“存在”时而被思“及”,时而活灵活现。

其实大网里空空如也。从一开始就有人意识到,逻各斯是一种精密的妄想,语言是文字的游戏——后来被称作“播撒”。思最终亦不过是话语游戏。

在话语的背后除了权力什么也没有。在人体里,神经信号通过神经束传达;在社会机体里,权力通过话语传达。话语解构实质上是权力解构。

思是问题。问题在思本身。思与反思总是像屋顶一样遮蔽着存在。

在屋瓦下,在话语之网中,那活动着的是记忆,是想念,是影子,是梦,是幻,是妄。

“存在”被逻各斯之“场”所屏蔽,存在恰恰因逻各斯而缺场。存在是在言说中哑默者。存在是书写中丢失的“东西”。存在是在思“及”的当下融化之“物”。

我对我的存在的反思遮蔽着“我的存在”;我对我的存在的反思是“我的存在”留下的痕迹。

我在纸上留下的这些字迹,它遮蔽着我的“话语”。我的话语遮蔽着我的思。

思在脚下,我站在雪地上。我看见我的脚印,但脚印已不在脚下。我拔腿后撤……对思的追踪留下一串脚印,在雪地上;而本然的思依然未现。

狐狸如是说。狐狸一直在隆起的雪地上撤退,用尽整个早晨,或整个下午。它精疲力竭地下了雪坡。这时,起了一阵风,风掠过雪坡把表层的雪粉扬起来,在一片混蒙中狐狸看见自己的痕迹盘旋浮动,最后成了漩涡,成了漩涡的影子。

逻各斯就是思之痕迹形成的漩涡。

道道出了吗?一无是处。

逻各斯漩涡悖逆透澈。

思在我头脑中。我的头脑在我的身上,我身上还有一条尾巴。只要捉住尾巴我就可能向上径直捉住我的头脑,而思在头脑中。于是挥爪扑向摇摆的尾,爪不停扑去……奇怪的是,正是这个扑去造成了尾的撤离。

狐狸如是说。狐狸陷于原地打转的晕眩。

逻各斯导致思之言说的晕眩。

思与反思的结果总是遮蔽,而不思量时一切皆如其本然地活泼、自在。

不思量不是相对峙于思,甚至也不是超越思。超越是超越对象,对对象的超越也是一种对象。可以说不思量突破了思。突破是突而破之,在突破思的当下思踪迹全无,自然,“它”不再是“立场”,“它”绝待,“它”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它”是什么?突破必然也突破了“它”自身。

不思量是非思量。

非思量处识情难测,非思量境绝言语路。

然而思岂是徒劳?逻各斯的意义不在于其连环,而在于其断裂。思路尽时有转机。“行到水穷处”即豁然开朗。

思到言说为止。言说到沉静为止。

“词语破碎处,无物存在。”(斯特凡?格奥尔格)见无物存在,再进一步,即见物物自然而然地存在,即见诸法实相。

语言是心之缘,道之标识。(惠洪) 

语言掩映着道。是掩而映,是映而掩。是借来用者,是假相。

汉语中有“假……”的辞句,如假道、假辞、假名、假以时日等等,“假……”正道出上房抽梯、得月亡指之实。于空而言,一切相皆为假相。假是假借,假是虚假,假终而不实。留心思考,这个简单的、不起眼的修辞竟然隐藏着存在的根本秘密。

“假以……”是一种“手段”,同时又道出“目的”。而“手段”在成为“手段”之前就注定为假的。荒谬的是,那“目的”之达到又必须用这“手段”。

而“目的”是什么呢?它是实实在在的吗?

修辞指向什么?假名名者为何?所指的东西能彻底指出吗?指总是带来被指的东西的“翻转”、“侧转”。指也是对它被彻底指出的推延。那个“物自体”(康德),它说愈幽晦,不言却明。

“目的”是在无数细小的“现实”中消失的东西。在卡夫卡的小说中,K每天都生活在进入城堡的现实中,但他最终也没有进入城堡。

思考的现实、言说的现实把我们的生命“唤醒”,这种“唤醒”同时也是把它打发掉。

思维比诸无限细微、活泼的现实,总是粗疏和粗鲁的。所思之“物”总是逃逸、漏网。你可能把秋天的一切都想好了,但一片落叶轻轻打在你脸上,却可能使你感到意外。实相总以种种意外向你提示,有心者常于无意间“会得”。

实相总在意外。语言或思想有多细密、多活泼,“实情”就以某种方式向你“显示”,它更其细密、更其活泼。实相总在情识所取的种种相外。

实相无相。

思维的生活是文学的生活,是游戏的生活,是悔恨的生活。

上帝具备笑的功能吗?

人一思想,上帝就发笑。可是人通常并不会思想,人只会游戏,游戏各种语言,游戏各种相。所以,上帝通常不发笑。——我的前提是,思到非思始成其为思,思到非思为止。爬梯子不是目的,目的是上房子;乘筏不是目的,目的是渡河;伸手不是目的,目的是将月亮指给你看。思想不是目的,目的是智慧。——但是,一旦有了般若智,一旦识得诸法空相,便知上帝也不过是假相而已,而作为假相的上帝也就不是上帝了。所以,上帝要么不存在,要么没有笑的功能。

上帝使人之思具有游戏性。上帝在是为了见证人的游戏,否则上帝不在。也可以这样说,某种程度上,上帝是由人的思,由其游戏性而确立的。我思故上帝在。我思故荒谬在。上帝即思之荒谬。

思无法思尽,思无以尽思。思即是不断地去思又是不断地返回于思。思总是一种立场,取一种“姿态”,而“运思”总是奇怪地丢失或抛撒“姿态”,“场”总是失落。在“场”失落的地方,思的不尽性筑起无形的墙,这堵墙就是绝对。上帝就坐在这墙上,俯瞰人“作为特殊性的单一个体与绝对形成绝对的关系”(克尔凯郭尔)。

于是有了这样一个笑不起来的、俯瞰的上帝。于是有了这种生活的伦理,它作为绝对关系的普遍性。它作为游戏的边界,游戏的规则。

没有谁预置一套规则,就像没有谁预先为宇宙注入绝对的时间或构架起绝对的空间——时空是具体事物的本性,是其存在、关系和绵延——思之不尽始终绵延着规则。

存在的基本性质是否得到过命名?

名可名?是名即非实。

然而既然要登房,梯子总是必要的。要上去就要攀爬。过河要摸着石头。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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