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诗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把人的耳朵提回来,挂在这个世界的左右,在一年开始与结束之间。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你听到春的脚步了吗? 一只莫名的小鸟站在依然光秃的树枝上,用嘴擦洗羽毛,爪子下面已经感觉到待发嫩芽的膨胀,听见枝条内部有哗哗的流淌声,一种来自自由体与灵魂的声音,朝着四面八方传递。此时,休眠的枝桠摇臂欢吟,被一种欲望耸动得错综复杂。 侧耳谛听,你就会感觉到那些泥土间有种微妙的声音,如鸡雏破壳时的微响:哦,那是急着争春的草儿,复苏破土、泥缝坼裂的声音;那是抖掉残雪后精神抖擞的麦苗拔节的声音,那是板结的土地复苏醒后滋滋地吸水声,那是醒来的树根吸水和根须走动的声音,那是新生命诞生的歌吟。 春,轻盈的脚步,踩着绿色的音符,踏绿大江南北,生命不再犹豫,从芬芳的泥土爆芽。 大地在醒来。 小河在醒来。 乡村在醒来。 在四指宽的春联中醒来,在大门两扇的正中贴着门神的年画上醒来,在农家走亲访友的背影里醒来,在密集的一排排一幢幢的农舍的炊烟里醒来 春原是深藏在万物的生物之中的,春是从生命深处爆发出来的,春是生的欲、生的能源与生的激情。 那封蔽大地的白雪下面是什么?你挥动大扫帚,扫去白雪,一准是连天醉人的绿意。 大自然囚禁了整整一冬的生命,要重开始新的一轮竞争了。而它们,这些碧绿的针尖一般的草芽,不仅叫你看到了崭新的生命,还叫你深刻地感受到生命的锐气、坚韧、迫切,还有生命和春的必然。 春,你是由鸟儿们衔来的?自秋去春来,长空送断最后一队的大雁,我们便失去了鸟鸣的季节;冬季容不得鸟儿,正如妒嫉容不得美丽;这时,鸟儿们都争先恐后地鸣叫着,报告季节欢迎祈祷春之自由。 天空中飘扬着几羽失重的残冬。 永冻层下有春的栖所。 冰的坍塌不是冬的风景,而是隐形的春所创造的一幅壮丽的图画。 冷色的冰块开始酥软,坼裂,互相碰撞,随着佩环润玉般的叮咚之声,一条未脱尽寒气清纯的小河,开始说话了。冰儿,你封不住冬日流水的羞涩以及那蛰藏的生命的欢乐,一种声音已从水鸭的喉咙里渐渐清晰明朗——“春江水暖鸭先知”。一河的蛙声,让春的脚步急促。 冬日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长城内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银装素裹”着生命的王国;可这时,几陈醉人的暖风吹来,一场润物的细雨不经意间洒下,披一袭妙曼的雨纱,轻盈盈地降临。春雨,似一根根银针,在针灸着初醒的大地;那一根根银针,似乎也在垂钓,垂钓起那埋进土地里的种子和它的梦,在一年的开始与结束之间。 你若放步雨中,如梦般的氤氲。那雨,起在初春雨季,若在林中听雨,确是有一种“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感觉。因为,那时枯草尚未返青,“山戴去年雪,春来何处峰?”只是一着春雨,才看出春的气息,春的朝气! 我枕着雨声,品着雨韵,遐思悠悠。 我们和春站在一起,新鲜生命的汁液流遍全身,同时会聆听到世界正在可爱地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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