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读的教会学校里,有一位训导长,他也是牧师。学生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请教他。他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师。所以我就将我心中的问题去请教他。 他听了之后,很安祥的对我说:“孩子啊!上帝造了您,给您眼睛,当然您是主人翁。还有什么人是用您的眼睛的主人呢!” “慈父啊!(我们都称他为father)可是我又是什么呢?” 他没有正面的答复我这个问题,只叫我好好的去多念圣经。可是我在圣经中找不到答案! 各位!昨晚我整理一下我的学佛经过,觉得应该以父母的缘,十七岁的梦,及眼睛只是一种工具的这个发现,作为我学佛的第一阶段。而在这阶段中,“用这工具的主人翁是谁呀?”这个疑问,现在想想,实在是学佛的核心。希望各位能放在心中,也许即是这一句话,可以启发您本具的智能。 本师释迦牟尼佛告诉我们:智能人人本具,本来圆满。所以既不是可以求得,也不是任何人能够给您,要靠您自己启发。而您遇到的任何人,遇到的任何事,不论这个人、这件事,以您的心态认为是好是坏,都有可能启发您本具的智能。这种机会,要看您是否抓得住。 我回忆学佛经过的第二阶段,这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最动荡的一个阶段。从高中、大学、订婚、抗战、被派去德国、世界大战爆发,一九四一年回国,结婚、去昆明参加创办电话制造厂。一九四五年,抗战结束,回到上海,创办私人企业;然后一家六口(这时又添了传缙及馥儿)迁香港,往伦敦,一直到一九五一年定居美国。这其间千变万化,艰苦惊恐,举不胜举。但现在想想,“用工具的主人翁是谁?”这个问题,却一直随着我的生活,在滋长扩大。 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已深信不但眼睛是工具,五官四肢,内脏头脑,这整个肉体,事实上没有一件不是工具。换句话说,父母所生的所谓我,只是给我的一套工具。这套工具,生下来的时候,就有好有差,会旧会老,要有病痛,在一刻不停的变,终至于会死亡消灭。楞严经中佛称之为“攀缘心”。而称真真的我为“识精元明”、“能生诸缘”、“元清净体”。但在这第二阶段,我对这文字上解释的真我,都还不够清楚,更不必谈有什么实证了! 在这千变万化的二十几年中,有三件事值得向各位报告。也许因缘偶合,有的会引您生起一些启发。 第一件是有关我这生学佛过程中遇到的重要人物居和如。和如的姊姊和我姊夫的三弟孙祥萌是夫妻,他们都住在上海。从未见过面。我去上海进交通大学的时候,曾因祥萌兄嫂的介绍,和和如见过二面,都是十分匆促,并没有谈过话。知道她父亲是中国银行总行的副经理,家教很严。 当我进入交大二年级的时候,被选为级长。有一次,我已安排了在星期六下午召开执行委员会。星期四的那天,当我从图书馆做了功课回到宿舍时,同学对我讲:“有一位居小姐已经来过三次电话,要请你回她电话。”将号码给了我。我一时还想不起居小姐是那一位,根本没想到她会打电话给我。 “这个星期六下午你愿不愿同我到大光明电影院看个电影?我们二点钟在那边会面。”电话接通之后,一种轻松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心中立刻想到我有执行委员会开会啊!可是嘴竟不听我心(攀缘心)的指挥,说:“好啊!我们下午二时在大光明电影院会面。” 一见面,她就开口:“我最近织了一件绒线背心,想送给你,不晓得大小对不对?”那是一件淡黄色的绒线背心。突然,十七岁梦中观世音菩萨在织绒线的那个镜头,在心中一闪。以后的发展,各位也许已猜想得到。她和我在这世上圆满了五十年夫妻同修的缘。 第二件事发生在德国柏林的地下防空室中。 大学毕业后,我参加了资源委员会。一九三八年初,政府派我去德国,和原在求学的三位工程师共同筹备在中国兴建电话机制造厂。而我担任了和合作厂家西门子的连络人及负责采购必需的机器及工具。 在出国之前,我原想和居和如结了婚一同去德国,可是她的父亲不同意。 一九三九年八月三十一日,柏林全市居民都发给了粮食券,高楼上也架起高射炮,情况看得出十分紧张。九月一日,德军入侵波兰。 我收到政府的一个急电,训令我自己决定今后行动。我考虑再三:留在战地有生命危险,又急想和和如早日结婚。可是电话厂的机器设备,虽已完全订购,但仅极少数交货起运;设计图样,也仅一小部份已由西门子交来。此时我若离开,不但我们的任务没有完成;抗战祖国的急需通讯设备,更将受到无可补救的缺乏。我不能走! 这天下午,我和那三位工程师在柏林中央火车站握别,一股强烈的凄凉孤独的感觉,笼罩了我全身。 回到西门子招待所,已晚上八时左右。一进卧室,即倒在床上,可是不能入眠。正似入睡时,又忽被尖锐的空袭警报声惊醒。匆匆的抓了一张毡子,走向指定的防空地下室。一到门口,可把我惊住了。所有已在防空室中的人,都已戴上了防毒面具,只有我没有! 我勉强挤到离门最远的屋角上坐了下来,觉得有很多人的眼睛都看着我。心中这时很明了,倘若毒气来袭,我将是唯一的死亡者。各位,一个人在面临生死绝望的关头,脑筋会特别敏锐,幼年时母亲对我讲的话,都记了起来,我赶紧念观世音菩萨。突然已好多年不想的一个问题,涌上心头,“谁是用这工具的主人翁呀?”毒气可以使这套工具失其效用,可是用这套工具的主人翁呢?我又想起楞严经中佛不是说攀缘心是有生有灭,而本清净体则是一直来恒久不变,没有生死。那么,究竟谁是用这套工具的主人翁呢?还是攀缘心及本清净体都能用这套工具?我忽然又想起,为什么那天居和如打电话约我去看电影时,我心中在想:“不可以呀!我有执行会议呀!”而嘴里却说:“好啊!我们在电影院见面。”我正在沈入深思的时候,忽然觉得防空室中的人都在走动了,原来已是警报解除。走出室外,秋风一阵吹来,将我的沉思吹得烟消云散,依然故我,仍在柏林! 一九四一年春在德国任务已完,回到上海,结了婚,取道越南,到了昆明,参加创办电话制造厂。在中央电工厂的总经理恽震,第三厂(即电话厂)厂长黄君可领导之下,真是一草一木,点点滴滴,都是重新做起,日夜忙碌。小夫妻一对,克勤克俭,既没有假期周末,又得常跑日本飞机来轰炸的警报。我们住的一所小屋,曾一度中弹,全部被毁(包括和如送我的淡黄色绒线背心),所留下的,说来奇怪,只有挂在墙上的一张结婚照片,连玻璃面都没有碎(现在还挂在我的卧室里)。这样忙碌的生活,一直到抗战结束,一家四口(那时已添了二个女儿,梅儿、蕙儿),回到上海。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