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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门是重庆的一个码头。 长江和嘉陵江在重庆交汇，“剪”出一个半岛，朝天门就是那半岛尖端的码头。我不知道重庆城市的发展历史，想必一定和长江的码头有关，那么朝天门可能就是重庆最早的发祥地了——说不定还是先有朝天门后有重庆市？和同所的王宝坤君考察完著名的世界文化遗产“大足石刻”，来到了山城重庆。这天是9月25日，恰好是中秋节。应宝坤君的盛邀，两人一起来到朝天门江边赏月。 重庆升格为直辖市后，发展飞快。十多年前和畅耀先生来过，和现在相比，变化很大。“棒棒客”依然在街巷徜徉，但穿着好多了，说普通话的多了，脸上的笑容多了。特别是城市的桥梁多了，高的、低的，直的、弯的，跨楼的、过江的，重叠的、互相盘绕的……各种各样的桥梁举目皆是。我也开过车，但感叹要是在这里，自己的技术恐怕难以应付。沉吟间，司机师傅介绍，重庆现在是中国桥梁最多的城市了，以后恐怕要叫“世界桥梁之都”。真不容易！重庆是著名的山城，十多年前我来的时候，曾惊讶地发现自行车很少。询问得知，原来是山路崎岖，街巷狭窄，曲里拐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自行车没有办法骑。现在不同了，自行车仍不多，但交通非常发达，完全是一种立体的交通布局，有些地方竟然和香港的交通结构有些相似。 这次到重庆只是路过，明天一大早还要赶往重庆东边的丰都参加“关爱生命?构建和谐社会”的佛教学术论坛，所以我在酒店整理材料，并没有想出去看长江的夜景。看天气，今天是阴天，也看不到中秋的月亮。但宝坤君是第一次来重庆，甚感新奇，下午去买去丰都的汽车票回来，坚持邀请我去江边看看。也好，10月下旬，重庆气温竟然三十多度，房间里坐了大半天，闷热，就出去应个景吧。 朝天门也是重庆最热闹的地方。街道上公交车和小汽车上下穿梭，人流如织，一派繁华的景象。华丽的高楼大厦成群耸立，样式各异，看样子大多是新建的。仰望百米之上的空中，楼群的玻璃墙幕绚丽多姿，在天空中划出各种彩色剪影。据说，重庆人称这里为“重庆曼哈顿”，可见自傲。相信从江的对岸看来，一定非常漂亮，为声名远著的“山城灯火”增色不少。 来到朝天门，一路不断走着向下的台阶。不知道下了多少级，到了江边，我们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华灯初上，周围赏月的人很多，听口音，大约以外地人居多。脚下就是长江水，不断拍打着台阶。水色阴沉，汹涌湍急，定睛望去，似乎在画一个又一个的巨型旋涡，凶险无比。江中有三四艘游船，笙歌嘹亮，灯火通明，在江水中巡游。也有客轮或货轮通过，一声长笛，缓缓驶去。江对岸也是高楼林立，彩灯把楼的体形勾勒得璀璨夺目，隐隐约约，恍如仙境。但天上却不凑兴，云雾满布，看不到一丝月光。不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想起古代的英雄、文人与我们看的是同一个月亮，同一个中秋的圆月，却又释然。于是，我们从包中拿出一瓶“笛女”牌的酒，取出从酒店房间带的两只茶杯，打开从楼下小摊买的一包盐水煮花生，坐在台阶上，开始享受了。 “笛女”酒，说老实话，并不怎么样，味道很薄，只有35度。“笛女”的典故来自佛教，在“大足石刻”里就有。这个雕刻得很传神的吹笛子的女郎实际是和佛陀作对的六师外道之一，是不懂佛法的。这不是又着相了吗？如此良辰美景，只要心里有酒，那管什么牌子？古人不是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吗！ 没有看到澄江如练和月出东山、徘徊于斗牛之间的景象。天空是多云，看不见星星。宝坤君年轻，多才情，兴致勃勃，我也受了感染，不禁和他一起哼起了杨鸿基在《三国演义》电视剧中唱的《三国演义》的开篇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江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忘了词就哼曲调，借着酒劲，豪情勃发，煞有介事。 是啊！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面对大江，确实有怅惘之感…… 满以为不会看到月亮，不料月亮却突然从云缝中挤了出来。仰望苍溟，朦朦胧胧。月亮高超物外，周围没有星星，和喧嚣的朝天门形成鲜明的对比，是如此的素净、自在。 我突发奇想，如果从月亮上来看我们会是一幅什么景象？一定是象一群蚂蚁一样的凡夫俗子，忙碌且庸俗吧？甚或是根本就看不见我们，我们只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我们能和月亮相提并论吗？ 人的生命太短暂了。人为什么会生，又为什么会死？生从哪里来，死又到哪里去？中国的儒教非常重视人的死，叫做慎终追远，而佛教讲了脱生死，以十二缘起和六道轮回应对。但现在不同了，现在的人应该说是都很唯物了吧？其实不然。前时著名相声演员马季、侯跃文去世，人们纷纷怀念说：“愿他们给另一个世界也带去快乐和笑声”。某某人物去世，人们会说：“某某好走”！“走”？“走”到哪里去呢？马季和侯跃文去的是哪个“世界”？还有，“安息”两字似乎还讲得通，但“永垂不朽”呢？宇宙间有什么能永垂不朽？就连月亮也有成、住、坏、空！如此说来，月亮与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恍恍惚惚间，月亮又钻进云堆里，恐怕是高处不胜寒吧。周围仍然熙熙攘攘，一切照旧，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实在。 酒也喝完了，花生也吃光了，回吧！ 走上回去的台阶，宝坤君好文擅诗，醺醺然仍不忘本来面目，回头大吼一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铿锵巨震，随波涛而回响，众皆愕然。我哈哈大笑，随口诵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王亚荣 9月29日于西安吉祥村三便书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