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吧。”说着,放牛娃爬上第三块石头,脸朝外坐下;李源靠着第二块石头根坐下,两人面对面,距离十分近,原来这两块巨石的根部是相连的。放牛娃手里摇晃着树枝,嘴里喃喃地说着:“三生石,三生石。”“三生石?什么三生石?”李源东张西望,突然眼前的牧童变现成老禅师的模样!李源吃惊地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还是那个稚嫩的身影。李源心中满怀憧憬,对放牛娃说:“泽公哪!你长大了,再来慧林寺出家,我就还能天天见到您!”牧童楞了一下,没有说话,李源赶紧又说:“也不一定来我那边,你喜欢哪里就到哪,比如这儿也好啊,我反正跟着您!”牧童叹了口气说:“李公!你我情深,世缘未尽,不如暂时不要再接近。”李源一听急坏了:“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难道又要分手?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盼望重逢的吗?”“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生死轮回,总是要分别的!”李源的心,像被重重扎了一针,痛得晃了晃身子,幸亏靠住了背后的石头,他泣不成声地说:“难道这些年来,你从来都不怀念我们的过去吗!泽公啊,我们的这段缘,就是说给石头听,石头也该掉泪哪!”牧童沉默了,轻轻抚摩着两片石头相连的部分,忽然开口说道:“这就是三生石。我坐靠的,是前世,我从前世来与你赴约;李公你所靠着的,正是今生,你还是李源。”“那还有来生,我们的来生哪?”放牛娃指指最外边的石头:“喏,就是那。”李源赶忙掉转身去看那块石头,却发现它与这两块是分开的,并没有连在一起!这就是说,来生我们不会再见了?李源心里一片空白,不知该站往哪片石头。秋风吹起,枝影摇曳,只有树叶的沙沙声。他们的心,彼此相通;他们的情义,生死相连。好像该把这段千古奇缘刻在石头上。 李源依然不死心,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泽公,我们还有来生的相聚吗?你倒是想想办法呀!”牧童只是睁大眼睛望着他,没有回答。李源急得手足无措,声音沙哑:“泽公,难道你就没有话要留给我吗?”牧童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浑厚:“李公,你我同在无常的生死中,必定受各自业力的牵引,身不由己地轮回,所以分别是必定的。只有精勤修行,了生脱死,才能有真正重逢的机会!”说着,他猛地抽出被李源握住的手,用力拍了拍石头,停在那儿,再没有一句话。李源不得不接受永别,自己毕竟学佛几十年,理智一点也该明白泽公的意图,他微微点头说:“泽公,我懂了。”牧童苍白的脸上泛出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他站起身来慢慢往外走着。李源跳了起来,尾随着走下石头:“泽公留步!”“还有事吗?”李源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啊…既然你我不远千里来到杭州,何不畅游西子?再走也不迟啊!”牧童边摇头边往前走,声音低微地说:“不看了,该回去了。”“不!!” 李源沙哑地喊着。牧童骑上牛背,回眸看了李源一眼,轻轻挥手与他诀别:“李公,你我就此别过,从此天涯。珍重!”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只留下一串歌声:“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江山游已遍,却回烟棹上瞿塘。”(前世来生,生死茫茫,若要诉说因缘,只怕肝肠寸断;我已走遍吴越山川,还是掉转船头回到瞿塘峡。) 李源快疯了,想追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只好拼命地喊:“泽公,珍重啊!”歌声渐远,牧童终于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目送故人远去,却再也没有重逢的日子,李源伸得长长的双手停在了半空,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不尽地流淌。李源再也支撑不住,转身扑向最外面的那片石头,抱着不停地拍打抚摩,哭得撕心裂肺。这难道就是来生!永远不再相见?空旷的山谷,夜色苍茫,四周仿佛仍然回荡着牧童的歌声。 李源跌跌撞撞地再度爬上两人方才坐过的石头,寻找故人最后的踪迹。月光如水,照在石头上,如今只有自己孤单的身影。冰冷的石头似乎还留有牧童的体温,只有石头,才可以证明泽公真的来过,又离开了。石头垂下藤蔓,落在李源头上,原来它也是那么依依不舍!身旁小树随风轻摇,枝叶不停地摩挲着李源的衣服,好像放牛娃的小手在安慰他,叫他别哭了。 骑在牛背上的牧童,此刻突然掉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吧嗒,落在腮旁。他猛然回首,却见一轮明月当空,牧童不再回头,任风把泪吹干。耳畔响起诗僧皎然的诗:我欲长生梦,无心解伤别。千里万里心,只似眼前月。 莲花峰下,石头静静地安立。血肉之躯化作尘土,石头依然,望见来生。永远,有多远?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